逆時間而行的越洋之旅
在格陵蘭島的西部，透過客棧房間的窗戶，我們可以欣賞庫樂蘇阿克（Kullorsuaq）的冰雪。藍(lán)色的墻壁，小巧的煙囪，這是北部村莊無與倫比的魅力
在離開之前，我們向坐在摩托車上的老奶奶還有她的小孫女揮手道別。這個小女孩好奇地用她的 iPhone 5 為我們拍照。索雷阿爾號沿著跨洋航道繼續(xù)前行，斯塔維申海灣在我們身后越來越遠(yuǎn)。在這里，富蘭克林爵士的船只結(jié)束了它的航行，永遠(yuǎn)地被定格在孤獨寒冷中。有些船員趴在大浮冰上得以逃生，但是饑餓、寒冷時刻侵襲著他們，有的人甚至雙目失明了。他們最終也被吞沒在了白色的曠野中。航道看起來如此安靜，仿佛一條閃光的蟒蛇般一動不動，我們的航行沒有驚起一絲波瀾。“跨洋航道沒有給我們?nèi)魏芜x擇的機(jī)會。”船長解釋道，“一旦駛?cè)肓撕降溃捅仨毻瓿珊叫校捅仨氃诒鶎佣伦『降乐榜偝鋈ァ！?
在旅行中，我們慢慢學(xué)會了閱讀復(fù)雜的航海圖，學(xué)會了觀測無法預(yù)計的冰層變化。對于游客來說，越洋之旅同樣是逆時間而行的過程。每一天，我們鐘表上的時針都要撥慢一個小時。在到達(dá)煙熏山（Smoking Hill）之后，我們仿佛回到了史前時代。濃煙從黑色、赭色的土地上升起，冰層因此蒙上了一層煙灰色。然而，這里卻沒有任何火山活動的痕跡。通過一種奇異的地質(zhì)作用，巖石內(nèi)部出現(xiàn)了自燃和自噬現(xiàn)象。這一奇幻的場面讓我們想起了丁尼生爵士為富蘭克林寫的墓志銘：“充滿英雄情懷的水手的靈魂啊，你就此離去開始一段新的幸福旅程，朝超自然的另一個極地駛?cè)グ伞！?
在一個彌漫著薄霧的清晨，我們抵達(dá)了這個奇怪的極地。赫歇爾島（Herschel）位于蒲福海的入口處，島上的土地濃縮著北極的歷史。19 世紀(jì)，先后有捕鯨者、妓女、傳教士和警察來到這里。沙灘上留下來的只有墓地和被遺棄的小木屋，以及在我們之前到達(dá)的大棕熊的腳印。島上曾經(jīng)盛產(chǎn)黃金，掘金熱潮過去后，這里變成了國家森林公園，園長特別喜歡讀斯蒂芬·金的小說《黑暗之半》。在外海，亞孟森曾經(jīng)遇到了一個太平洋上的捕鯨者，美國老漁夫一下子就認(rèn)出了他：“亞孟森船長？我非常榮幸接待第一個橫跨美洲大陸西北穿越北冰洋的人。”
貝洛海峽邊的懸崖上，一只母熊正和熊寶寶們一起注視著我們緩緩駛過的船只
再走幾海里便可到達(dá)白令海峽和小代奧米德島。在阿拉斯加周圍，居民們用一種帶有炸藥的鐵鉤捕捉海象和鯨魚。村子里遍布著一些生了銹的鐵架子和破舊的洗衣機(jī)，美洲大陸上最后的破銅爛鐵似乎都集中到這里來了。前面幾百米的地方便是大代奧米德島了，那兒屬于俄羅斯的領(lǐng)地。羅伯特穿著一件格子襯衣，頭戴棒球帽，他向我們講述了骨肉分離的家庭的故事：“在獵熊的時候，人們一不小心就跑到俄羅斯的領(lǐng)土上去了。俄羅斯人就會朝我們開槍。不過不會直接向我們開槍，打的是我們腳底的雪。這是些善良的士兵，我們不用害怕。”7 月 4 日美國國慶日那天，島民們升起了星條旗。“我們既沒有鞭炮也沒有煙花。怎么辦呢？我們就用槍打罐頭來制造節(jié)日氣氛。這就是美國精神。”
在大小代奧米德島之間有一條日期變更分割線，其對面就已經(jīng)是第二天了。在世界的盡頭，在時間的盡頭，突然之間上演了一段動人的傳奇，人們想在大洲之間與大洋之間開辟一條通途，劃出一條邊界。信念如此堅定，意志超乎常人想象。之后，跨越美洲大陸西北部的海上通道封閉了。直到 1942 年，亨利拉爾森成為第一個自東向西實現(xiàn)越洋之旅的人。在他后來寫的書中我們讀到，和我們一樣，他有一種“在圣土前行的感覺”。
跨越日期變更線，我們從周五很快地來到了周日，用生命中缺失的這個周六來緬懷那些先驅(qū)者。迎著晨曦，太平洋上，索雷阿爾號劃過的軌跡逐漸散去，在接下來的時間里，浮冰將封鎖住海岸。要不是小代奧米德島上禁止喝酒，我們早就去暢飲高歌來慶祝旅行結(jié)束了。
